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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人總是有無限潛能的動物,當你逐漸放下包袱,跳出自己的舒適圈,如此一來反而更能發揮自己的韌性,克服各種逆境。

 

經過一夜的恐懼與擔心,在腦中把一切最糟糕的處境都想過一遍,隔天睡醒,身段好像變得更柔軟了。山不轉路轉,既然我無法讓自己不去使用廁所,那我就刻意起的比別人還要早,利用大家都還在睡夢中的空檔,好好放鬆心情上廁所。

 

我想這是個好現象,我成功的打開自己去適應環境,想出因應的辦法,才發現,其實永遠都是想的比實際上困難許多。漸漸的,我越來越習慣這裡的生活。

 

這個農場說實在,跟我想像中的農場不大一樣,撇除布簾茅坑還有餵雞吃屎之外,在土地的經營上是以永續經營的樸門(permaculture)理念在經營,講究的是土地的永續使用與共生。所以在作物的栽種上,不是以經濟為主要出發點,所以在這個農場你不會看到某一塊地方全部種著同一種蔬果。而是以多樣性的種植,配合不同植物的特性與不同的養分需求,來達到各取所需的概念。

 

所以你有可能會在菜園中看到幾顆南瓜,旁邊卻長著幾根玉米,也是因為這麼的五花八門,對於我一個都市俗的人來說,當進到菜園想要採集可食用的蔬菜就把我整慘了。幸好潔西卡常常會陪著我一起去菜園,早在來到比利時之前,潔西卡和希臘的老公馬可兩人曾一起住在希臘的小島上經營過自己的農場,也因此在園藝知識上相當淵博。

 

夏日的正午,陽光有時非常毒辣,在溫室的隧道中,空氣更是非常悶熱潮濕,一進去沒多久立刻揮汗如雨,我跟潔西卡兩人就會相約比賽,看誰最先把自己手邊的籃子裝滿,再一起笑著逃回廚房。

 

沒錯,我沒有再劈柴了(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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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農場的日子過了三天,每天都忙碌且規律,清晨吃完早餐就開工,中午休息放飯,下午又再忙到五點,我在適應農場工作的同時,也慢慢有時間認識這農場裡所有的人。在這農場主要簡單分為三大類,首先農場的主人法蘭克還有老婆馬婷,和兩人的小女孩一起住在農場最大的房子裡,他們的身分高高在上,扮演著主管的角色,法蘭克會來監督著我們工作,並且不定時分配新的任務給我們,其餘時間就是用餐的時候才會出來跟我們大家聊聊。另外一組人馬則是長期居住在這裡的幫手,像是第一天遇到的布朗與威廉,還有住在蒙古包的艾瑞克,他們以農場為家,都住在這裡好長的日子,他們的跟地位相對來說比較高,偶爾法蘭克會交代他們一些事情帶大家做,他們也不跟我們擠在閣樓裡,而是有自己的車屋,或是房間。

 

最後一類人就跟我一樣,是短期來體驗或是來學習的幫手,有來自義大利的席夢娜,是我在這裡第一個結交的朋友,她有一種拉丁民族特有的慵懶與樂觀,像個波希米亞人,她以世界為家,體內流著流浪的血液。也因為有她的照顧,讓我在陌生的環境多了一份安心。

 

另外還有潔西卡和她希臘的老公馬可。潔西卡不僅個頭高,聲音也大,有著美國人特有的健談與表達的慾望,又有著纖細的內心與體貼的個性。而她老公馬可則有著一雙綠綠又炯炯有神的雙眼,不算高的個頭卻有著相當壯碩的身材,十分擅長各種機械與建築相關的工作。我只比他們晚一天進到農場,所以跟他們感情很親,他們兩人也待我像大哥哥大姊姊一樣,非常照顧我。

 

還有另一個人也不能不提,還記得在我初到農場那天下午劈柴時拯救我的高大男子,他叫做汎里米爾,簡稱汎哥,是一名來自塞爾維亞的大男生,斯拉夫的血統讓他個頭非常高大,流著俐落的小平頭,一旁的鬢角連接著嘴邊的絡腮鬍是他的個人招牌特色,他有著非常明確的理想,夢想著賺一大筆錢,回到自己的故鄉買一塊地,經營跟這邊一樣的農場。他的英文有著奇妙的腔調,常常會跟潔西卡有很深的哲學對話。

 

除了這三種人以外,也有一類很特別的人,他們並不算定居在這裡,但就是每年都會回來住上好幾個月,其中最代表的人物是來自英國的賽巴斯頓,小名巴斯特,他有著典型英國帥哥的美好輪廓,高瘦卻足以媲美時尚模特兒的精瘦身材,嘴巴常常叼一根菸,他打破我對於英國人高傲與距離的刻板印象,其實他像鄰家大男孩似的親切又充滿活力。

 

在農場居住最一開始的時間,就是有這一群朋友,我們朝夕相處,一起工作、一起煮飯、一起輪流洗碗、一起生營火聊天。人不多,卻奇妙地在短短幾天的時間,有一種相識多年的親密感,他們就像是我在歐洲的家人一樣,用最自然的氛圍讓我這個唯一一位來自東方的亞洲人,融入在他們歐洲人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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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天忙碌的工作下來,晚上的時間大家習慣聚在一起討論著等會要做什麼,這天在晚飯過後,大家悠閒的聚著聊天,布朗便提議想生火洗桑拿浴。原來在工作室跟布簾茅坑之間,有一間他們自己用木頭打造的桑拿間,聽他們說洗桑拿浴流點汗對身體很好,便看布朗興高采烈的搬起了木柴,沒多久的時間,就聽到他邀和大家的聲音。

 

「桑拿浴是什麼啊?要怎麼洗?」因為沒有洗過桑拿浴,我傻傻地提出了一些問題。

 

「就是一群人光溜溜的在燒著木柴的房間裡流汗啊!」馬可的英文措辭很有趣,對希臘人來說赤裸著身子似乎是很習以為常的事情。

 

「那...我可以穿泳褲嗎,全裸我有一點不自在耶….。」沒想到要全裸,我有點被嚇到。

 

「如果大家都全裸我是沒關係啦,但如果卡斯要穿泳褲,那我也要。」潔西卡立馬搶著說,看來要全裸這件事對美國人來說也是有一點不習慣。

 

於是討論的結果,我跟席夢娜、潔西卡還是決定穿著泳裝,在門口脫了衣物、摘下了眼鏡,世界頓時陷入一片模糊,我以一個半盲人的姿態伸手推開了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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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才開了一個縫,裡面炙熱的空氣立刻迎面襲來,瞬間帶走我光著身子的寒意,裡面三坪不到的密閉空間,左手邊靠牆處有著正燃燒的火爐,腥紅的火星不斷地從爐內跳出。

 

其他人以輻射狀散佈在四周的牆邊。我走到最裡面的木板上坐著,屁股都還沒坐穩就已經滿身大汗。

 

小小的房間內,擠了我、席夢娜、布朗、巴斯特以及潔西卡和馬可。室內的溫度仍緩緩的變高,嗆辣的空氣不僅讓我的眼睛頻頻眨眼,連呼吸都有種快被灼傷的炙熱感。我努力地放慢了呼吸,靜下心來,用意志力跟體外的高溫對抗,我感受到身體的水分正不斷的被抽離身軀。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有一股低啞的聲音劃破原本的寧靜,往聲音傳出的方向一看,發現布朗正以一種類似非洲土著似的共鳴喉音,發出了貌似木管樂器的音頻,像是海浪般不斷的伴隨著熱氣襲來。就在源源不斷的低鳴聲中,突然馬可也以渾厚的音色和著布朗的基音,兩人的共鳴下聲音彷彿變大好多。此時巴斯特便用略高的中音蓋在兩人的旋律中,形成了較為飽滿寬闊的音色,席夢娜見狀也開始哼起了旋律,獨自撐起了高音部。

 

在一段不可思議的和諧中,馬可突然收起了中音,轉為極富節奏的B-box,為整個曲調注入了動感活力,我跟潔西卡迎合似一個拍擊著雙手,一個則用指節敲擊著木板,加重了音符之間的節奏,大家就這樣即興的玩起了音樂。

 

在一段逐漸高昂的高音後,布朗厚實的嗓音又急墜至幾近低喃,大家跟隨式的漸弱,慢慢地小房間再度恢復寧靜。我們開心的拍著雙手,好像見證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瞬間,我佩服著他們四人的身體構造,竟然能在這麼乾熱的空氣下放聲高歌,更深深的被這種自由隨興的氣氛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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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身體再也耐不住高溫,我便起身走到戶外補充水分,門外的天空早已染上鮮紅的晚霞,微涼的空氣帶走我滿身的燥熱。隔沒多久的時間,潔西卡和席夢娜兩人相繼出來。

 

「來,跟我走,我們一起去跳水。」席夢娜興奮地提出建議。

 

看著她孩子氣的笑容,我們的興子也被挑了起來。一群人赤著雙腳,踩在柔軟的泥土上,三步併兩步地朝向自淨泳池邁進。我跑得最快,搶先來到了水池旁,望向池子裡翡翠般的綠色池水,心裡開始有一絲猶豫。耳後傳來兩位女生談笑的聲音。

 

「來吧,趁身體還熱的時候。」席夢娜依舊興致高昂的鼓舞著我們。

 

我和潔西卡互看了彼此,用眼神示意著你先請。在一陣眼神的互讓下,突然一陣偌大的水聲從水池傳出,我兩轉頭一看,一旁的席夢娜早就跳進了水池,原本平靜的水面綻出美麗的漣漪。

 

「好舒服喔,你們快下來吧。」席夢娜順勢拂順了烏黑的秀髮,一邊笑著對我們說。

「好吧,我們一起跳!」我也開始興奮起來。

「好!那你數一二三。」潔西卡認命地說,也開始做起了準備姿勢。

 

「OK!一、二~三!」我們齊聲喊著。

 

喊到三的那一瞬間,我倆縱身而跳,已平靜的水面再度濺起了兩大道水花。身體進入池水的瞬間,像觸電似的冰涼刺激了我全身的細胞,每一寸毛孔立刻縮了起來,我順勢從池水中探出了頭,看著潔西卡冷到嘴巴張得開開的誇張表情,我忍不住放聲大笑,兩個女生看我笑,也不自覺地大笑起來。

 

我早已忘記我幾歲,忘記了我怎麼會來到這裡,在這個當下,只覺得我們像個孩子,玩得好開心。

 

 

也許是那個時候,我發覺,我已經漸漸地喜歡上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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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吟遊旅人 Cass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